第46章 秋庆

青骨逆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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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车里塞了三个人,却都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唯有一个六月雪,仗着自己是温牧云的老情人,在车里霸占一方,就差脸上写着“事不关己”四个大字,一脸笑眯眯地摆弄着唐无暝那把轻弩。

    那弩是经过唐无暝自己改造过的,里头设了暗销机关,一般人是摸不透的,就连他同门好研究机关弩术的师兄弟们,拿到他的机弩也要摆上好一阵子。他更不怕一个对机关术堪称门外汉的六月雪能琢磨出来,故而也放心大胆地拿给他把玩。

    机簧反反复复地被按下弹出、按下弹出,却是一发弩`箭都没有射出来,车厢里只有那空锵锵的声响。

    秦风在前头驾车,闷着满脸的烦躁。

    他自诩是扶风山庄忠心耿耿的护卫,自是以庄主的安危为首要原则。可自从庄子里多了个常胡闹乱来的元小乐,秦风的重心渐渐都偏了过去,早也乐,晚也乐,夜里睡觉枕边儿上还是那个元小乐。

    结果那日便一眼没瞧住,就让自家庄主从眼皮底下跑没了影,连一个护卫都没带。温大夫调着药跟他说“人已经飞了啊”的时候,他简直是心塞无比。

    回头又瞧了眼厢里端直而坐的庄主,虽面上少有些忧虑,但看着唐无暝的那眼神,可叫一个眼底含笑,深切专注。

    倒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。

    可那个笑得娇媚瘆人的年轻小姑娘是怎么回事!虽然脸长得是美了那么一点,可那几乎要赶超自己的个头又是怎么回事!

    秦风边驾车,边疑闷地回头瞅她。

    六月雪发觉之后,放下拆的七零八落的弩机,红唇一翘,抬头抛给他一个又软又媚的眼神。秦风一个在糙汉堆里长大的糙汉头子,虽然跟着秦兮朝见过不少软柔美女,那也都是秦兮朝的桃花们,哪有看自己一眼的。

    顿时惊得浑身一耸,转头回去老实驾车,再也不回头看了。

    心道,要是说乖巧软好的,还是元小乐这样的好,纵然淘了那么一点点,可处起来也顺心,比这瞧不出心思的艳丽美人省心太多。

    “驾!——”马鞭一挥,加紧往琼州城里赶去。

    这次叫元小乐分了心,差点误了自己的正业,回去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,以后万不能那般黏人,害他差些失了职。

    里头唐无暝靠着秦兮朝眯了一会,恍惚听六月雪十分遗憾的“啊”了一声,一睁开眼就见自己那宝贝武器被人拆成了碎块。

    刹时就惊跳起来去夺,“你你你!”

    六月雪把那破烂零件一推,身子靠上了车壁,“不好玩,怎么都射不动!”

    “废话!”唐无暝一块块地把自己武器碎块捞回来,蹲在车里地板上,再一块块地把他们拼起来,“我的东西,哪能叫你轻易玩懂了!”

    六月雪呿地一挥手,“这有什么,往年那些谷里的机关暗哨还不都是我——”

    唐无暝听得抬头一瞧。

    半天没了后话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?”唐无暝问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没什么”六月雪捂了捂嘴,转头看向了窗外,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。

    唐无暝一阵疑惑,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机关,也念叨起来,“最烦你们这种有话不说,还有话说一半的!”说着偏头偷瞧了秦兮朝一眼。

    秦兮朝恰好低头找些什么,并没看到这眼神,待从那犄角旮旯里翻出个茸毛坐垫来,塞到唐无暝的屁股底下,才放心叫他坐在颠簸的车板上,继续组装那乱七八糟的玩意。

    底下的人摸着屁股底下软绵绵的茸毛垫子,低低叹息了一声,也没了大气。

    轻弩拼好有一会,马车就驶进了琼州城门,速度却变得奇慢无比。

    街上听起来比往常热闹许多,吆喝声频频不断,仔细一听,都是卖什么酒什么果子的,价格还不平,唐无暝扒着车窗望了一眼,整条街上都是人,也怪不得马车通不过去。

    一个背着箩筐的农夫打车窗底下走过,唐无暝见筐里头堆着或白或黄的梭形小核,随着那人的脚步颠起来哗哗作响。

    唐无暝扯了扯身后的秦兮朝,问这卖的是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秦兮朝身子未动,只看了眼窗外,见这些子拥挤人潮忽然眉头一舒,笑了句,“原是秋庆日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秋庆日?”唐无暝好奇道。

    马车行得极缓,几与人步行一个速度。秦兮朝掀开一侧的车帘,伸手召了街旁一个卖果子的小童,几文钱抓了一把那白白的壳果,反身递给唐无暝。

    唐无暝两手捧着,看了半天。

    “这是公孙果啊。”秦兮朝笑道,“没见过?”

    公孙果。唐无暝掐着脑壳想了半天,也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,只觉得脑海里似乎是没见过的。

    秦兮朝笑着敲了下他的脑壳,伸手取出一颗,两指捏住使力一扣,梭形的果壳就裂出了一条缝,露出了里头黄莹莹的果仁。唐无暝只见他一掰一捏,整颗圆溜溜的小果子就递上了唇边,秦兮朝勾勾手指,示意他张嘴。

    唐无暝啊了一句,果仁就顺势推了进来,含了会也没什么味道,一咬碎了却皱了眉头——有点苦还有点涩,总之是难吃得很,碍于没地儿吐,他只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咽完就把手里剩的果子都还给了秦兮朝,推手说,“不吃了不吃了,忒难吃!”

    秦兮朝揉了下他的脑袋,故意笑道,“这是生的,当然口味不好,过会带你去吃好的。”接着转头吩咐驾车的秦风,“去平海楼。”

    “平海楼?”秦风一顿,“庄主您这是要过节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兮朝看着唐无暝四处好奇乱撒的眼神,点点头。

    平海楼是挨着广湖边儿上的一栋酒楼,虽不是什么名家大店,但在琼州也是颇有历史,听说祖上是干御厨的,这事儿本就没法考究,但楼里档次高风景好,菜品也是独具特色,扎根琼州好几代,这琼州风味做的是出神入化。

    马车驶往平海楼的路上,唐无暝就学着秦兮朝的样子,把那些白果子都一一剥了,他自己不吃,就分给六月雪和秦风吃,全都剥完了才回头问秦兮朝这到底是什么的果子。

    秦兮朝指着远处一棵才刚拔高的小树苗,“就是这个的。”

    唐无暝一瞅,这不就是银杏么!原来这东西也是能结果子的,这银杏树禇杭本就不生,几次几回在别的地儿瞧着银杏的时候要么是满头绿,要么是满枝黄,却从不知原来他结果子也是可以吃的。

    这一晃神,马车“吁”着一声,已经停在了酒楼门口。

    车里三人先后下了车,六月雪抬头看了一眼,挥挥手推辞道,“你们过节我掺和什么,我还是去找云儿。”

    秦兮朝将他一拦,“急什么,既然是过节,自然少不了你家云儿。”下巴向秦风那边一抬,“秦风,去山庄将牧云与你的元乐一同接来。”

    “哈?”秦风惊诧,“这……”

    “秋庆秋庆,若不是举家同庆,还有什么意思?”秦兮朝笑说,“这样六月兄便满意了吧?”

    六月雪没了推辞的理由,只好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秦风也拱拱手,只好领命回去接人。

    三人进了楼,便有打扮细致的伙计迎上来,秦兮朝大手一挥,张口便言要将顶层的阁楼都包下来。

    伙计登时瞪大了俩眼,上下打量这面前一身细布衣裳的男人,穿的也不甚多富贵,不知掏不掏得出这么多的包场钱。

    此时老板打后头拖着算盘出来,一眼瞧见这秦兮朝就满脸堆笑地赶了过来,挤挤攘攘把不懂事不识人的小伙计推走。

    脸上肥肉一笑便横,“秦庄主,您今儿是要过节?”

    秦兮朝也没多说话,压了几张银票,便携人上了楼。

    壕!不亏是自家的男人!唐无暝挺挺胸,把六月雪挤到一边,跟着秦兮朝的后头趾高气昂。

    六月雪撇嘴,不就是个有钱人吗,有什么好嘚瑟的,闷地回头冲老板道,“多来几坛子酒!”也指着秦兮朝的背影,“要最好的,都算在他头上!”

    老板叹这姑娘虽然长得俏,可这一个女人脾气又冲还好酒,一般人家可是养不起,也就秦庄主这样的人物能享得起。

    摇摇头,还是赶紧后厨准备上客吧。

    平海楼的顶层阁楼是个四面环风的雕栏阁楼,六根红漆木的楼柱叠起八角形的琉璃瓦屋顶,楼上半面向湖,半面临城,可谓是将整个琼州的风景一览眼底,六面的梁木上各挂着一副卷帘,若这天凉了,还可以放下遮风。

    唐无暝初一上楼,便远远瞧见了那湖上蔚然一座朦胧小岛,只见岛上房屋模糊林立得看不大清——原来站在这高处看扶风山庄,是这样的景致。

    三人各居一处地望着风景,身后小厮们吭哧吭哧地往上抬酒,一坛又一坛的堆了一个角落。

    唐无暝挠挠喉咙,说起来,还倒真是渴了。

    等了好一会,心想这大夫和元乐怎么还不来,就见楼底下一辆马车稳稳停下,打头蹦蹦跳跳地钻出一个顽皮小子来。

    六月雪低头一看也两眼放光,只等那雪白的衣衫人影刚从楼梯上出现,就一个猴急扑了上去,抱住那人的脖子就好一番亲蹭。

    把向来素静的温大夫吓得差点摸一把针来戳瞎了他的眼。

    “云儿我回来了!”六月雪把人压在身后墙上,腻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