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坏心土地

音十竹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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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片雾林没了银山海土制衡,汲取异乡水土后,广生根系,也不知长了多大,离去后在崖底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黑黢黢的孔洞。

    “这片土地,生机已去。”鉴天道。

    阿幺巡视一周,只见满地垂落的枯叶断草,诺大的谷地竟是听不到一丝除他们之外的动静。

    他们追着那些树根留下的孔洞来到山谷尽头,只看到了一片灰白的岩壁,女树踪迹在此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“我与此片山神有些交情,或许可从中探听些消息,”黄大仙道,“这雾林动静如此之大…”

    “这便要惊动山神?”阿幺一愣。

    黄大仙道,“土地本该保一方水土平安,如今出了这桩异事,不找他们找谁呢?”

    “这倒也说得过去…”阿幺迟疑道,“只是不知这一片土地要如何请神呢?”

    “请神?”黄大仙笑道,“那小老儿恐怕从不曾被人如此尊敬过呢。”他拂尘一扬,口中念起口诀,喃喃几声后一敲土面,阿幺等人便听得‘梆’的一声,原处黄烟滚起,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出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“土地神,土地神,土地本是天上人…”其人顶着一头蓬乱头发,摇摇晃晃道,“你们求本大仙人何事呀?”

    黄大仙气道,“这厮怎的又喝醉了?”语罢一手要去抢走那酒葫芦,却被小老儿灵巧一躲闪了过去,这土地油腔滑调道,“哎哟哎哟,好个胆大包天的混小子,竟敢冒犯本大仙?”

    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,一旁站着的阿幺心下却是起了嘀咕,这一手拿着酒葫芦,一脸醉醺醺的人怎会是山神?在他们还未沉睡之前,山神们无一不是有通天大能者,它们由天道封定,受所辖土地内万物尊敬,享受无边供奉,怎的睡了一觉,如今山神竟变成这般模样了?

    花非人亦对此有些疑惑,不过洪荒之时他便独占了一山,素来就不崇拜山神,眼下也就不太在意了。

    鉴天修佛重持戒,不喜看这土地如此行为无状,思忖片刻后捻起菩提珠诵了一段静心咒,随着经文响起,那酒鬼连连打了几个寒颤,一双浑浊的双眼终于清透起来。

    “大黄毛?”土地咧嘴一笑道,“你今日怎的得空来找我喝酒了?”

    “已与你说了多少次,如今我已是大仙了,何故还唤那粗鄙小名?”见他摇头晃脑,脚步虚浮,黄大仙气急败坏呵斥道,“你这身臭酒囊子,除了喝酒能想点别的否?”

    土地不在意道,“我苦苦修仙千百年,不就为了逍遥自在,现下吃点酒又如何了?”语毕眼睛一转,看向鉴天国师,笑道,“且如今谁人不知宝钗国来了个大能,等闲小妖不敢在附近放肆,我沾点便宜,开开小差亦不会误了大事。”

    黄大仙冷哼道,“如今便是出了大事。”

    “大事?甚么大事?”土地看他表情严肃,却更是嬉皮笑脸道,“且让我猜猜,可是与那片鬼林子有关?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?”黄大仙一愣。

    那土地慢悠悠道,“我既是这一方土地,又有何事是不知的?”

    “如此好极,”黄大仙喜道,“你可找得到那林子下落?”

    “找不找得到另说,线索还是有些的,”土地漫不经心道,“只是此事我已上禀天庭,自有天上人来收拾摊子,我又何必要涉险去找它?”

    “枉我把你当作知交来看,”黄大仙气恼道,“如今我儿生死不知,你竟狠心袖手旁观不成?”

    “黄小仙?”土地闻言奇道,“他不是百年前便失踪了么?”

    “可见你可真是醉了不少时日啊…”黄大仙叹气道,“托这几位大恩,不日前我父子二人终团聚了,只小仙如今又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看你如此执意那林子下落,恐怕与其有关罢?”土地沉默一会,方道,“那林子在此盘桓多日,内里古怪得很,你们不如等天上派遣使者下来再行计议。”

    黄大仙愁闷道,“你个小老儿不愿帮忙便直说好了,谁人不知‘天上一日,地下一年’,待天上来人,我儿不知已投了几次胎了!”

    黄大仙忧心儿子性命,言辞间不免激烈了些,土地闻言,胸口一堵,呵呵冷笑道,“正是如此,我胆子小得很,你们要去便自行去找罢,我却是不奉陪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竟是就地一遁,没了踪影,只叫黄大仙气得肝都疼了,当下转头对鉴天道,“国师大人,请教有甚么办法能将这混家伙揪出来?”

    鉴天摇摇头道,“施主还是先顺口气罢。”

    佛道两分,何况这土地还是有神位的仙人,即便他修为看似并不高深,鉴天却也是管不了他的。

    黄大仙见鉴天手上那只小黄鼠狼双目紧闭,身上被可怖的黑金丝网缠绕,不知何时才能张开眼,又思及远道而来,尚在家中殷切盼望看见小孙的老母亲,不由悲从中来,竟流出几滴眼泪来。

    阿幺一时觉得他可怜,正要出声安慰几句,袖中却跳出一只折纸蟾蜍,跃上他肩膀,嘴吐人言道,“那沁心公主,失踪了!”

    阿幺闻言微惊道,“出何事了?”

    鉴天平静的面容上终起了一丝波动,“小公主?”

    他看眼前众妖一眼,“你们这些妖怪盯上凡人是有何图谋?”

    阿幺刚想解释,花非人却不满鉴天质问语气,兼之对其不喜已久,当下傲气道,“便是有所图谋,你又欲如何?”

    鉴天平声道,“不欲如何,降妖而已!”

    语毕一扬佛珠,那十八颗菩提子各自散开,迎风变大,虚空中结成一道法阵,掠向三妖。

    “正合我意!”花非人狂道,“便看看我这两只拳头敲不敲得碎你这秃头的硬脑壳!”

    他将阿幺向身后一拉,双脚向身边一块岩石借力,跃向急速过来的法阵,双拳伸出,竟是生生打散了连结在一起的十八颗佛珠。

    这边花非人虽无妖力,却*硬实,力大无穷,那边鉴天法力深厚,却一边要分心施力牵制黄小仙体内那怪虫,还要躲闪眼前不断袭来的拳头。

    一时间二人斗得难解难分,黄大仙看得是心惊肉跳,在一旁急切道,“啊呀!切莫伤了我儿。”

    他们动静闹得极大,令这片本就被女树庞大而纠结的树根钻得满目疮痍的崖底,在飞沙走石过后,更是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地动山摇间,土地终再不能装聋作哑,头晕目眩持着木柺颤巍巍自一棵枯木中显出身形来,气道,“你们这是要把天给掀翻了?还不快快停下!”

    阿幺笑道,“土地何必出来,禀报到天上去,等来使收拾我们不就行了?”

    鉴天见那土地出来了,手掌一翻,十八颗菩提子在空中掉了个头,尽数回到他手腕上,又成了一串漂漂亮亮的佛珠。

    花非人不满道,“再来。”

    鉴天道,“施主喜斗武,贫僧却是喜斗禅,待施主剃度出家,贫僧便陪你再来罢。”

    花非人唾道,“呸,要出甚么家,剃甚么度,秃子你是不敢与我来斗?”

    “施主说贫僧不敢,那便是不敢罢。”

    鉴天径自理顺身上袈裟,不再理会他,倒叫花非人得了个无趣。

    阿幺敲花非人一记,“打了这样一架,通身骨头再不痒了罢?既然如此,便请大王见好就收罢。”

    “打是打了,却是不够爽利。”花非人咕哝道,一脸意犹未尽。

    土地听了,没好气道,“要打去别的地儿打,倘若把地打穿了,小老儿还给你叫几声好如何?”

    “你若不带我们去找那林子,”花非人无赖道,“我便再与这秃子在此斗上个三百场,自谷底打到山上,再从西边打到东边,”他笑道,“我倒要瞧瞧,那天上来的人看了这一地的乱七八糟,会不会治你个管辖不力——待你被卸了神位,我来找你吃吃酒如何?”

    土地一时语塞,他还真顶不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家伙。

    “罢罢罢,今日竟是碰见比我还无耻之人了。”土地呸了一口道,“跟我走就是。”

    这土地有些不甘不愿,带起路来自然有些故意刁难,一时缓一时急,山回路转处,稍不留心,便要跟丢。

    幸而那黄大仙想来是知道他那脾性了,驾着云带着几人兜兜转转,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阿幺趁此机会将沁心身怀银山海土一事说与鉴天听了,又道,“那折纸蟾蜍只说了一句话,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。”

    鉴天道,“小公主命格有异,昔日贫僧为救她一命,曾放过一根定魂针在她体内,危机时可保她一命,且那针乃先师念力所化,与贫僧是同源之力,可互相呼应,故若真要找小公主,还是容易的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阿幺稍稍放下心来,因蟾蜍阁主在宝钗国算有些势力,如今一个凡人竟在他眼皮子下失踪了,听上去是令人有些忧虑的。

    毕竟现下这林子是愈发诡异了,那沁心公主身上,可有着据说能降服女树的银山海土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