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相认

夜长月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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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玄霜原本以为,拜师这些年来,自己的神经已经锻炼得至少有碗口那么粗了,而且坚硬程度胜过钢铁。否则怎么能在遭遇武侠转修真,前辈是傀儡,师父三百(多)岁,百合爱师父,猛男变萝莉,师父抡大棒等等神展开之时,仅仅只在心里抓狂片刻,转头就能泰然自若地全盘接受了呢?

    然而当听到自己刚刚还为之悸动——呃,心悸的“姚氏姊妹”异口同声地承认“她们”就是恩师焱颜本人之时,玄霜觉得自己碗口粗的钢铁神经正在节节断裂,耳中还配合地幻听到“嘎嘣”“嘎嘣”的效果音。

    现场的状况比较凌乱,李璋李珏兄妹还在对付零星的几只噬人寒蜂,霓彩嬛被云光绫裹住,昏昏沉沉地漂浮在在地面上方,牛奔的头身分别落在砂丘两侧的边缘,严旭在远处张目观望,见况不妙正要逃之夭夭……

    可这些全都落不到玄霜的眼里,他踏着水莲台,浑身僵直地立在半空,仿佛一尊伫立千年已近风化的男身观音石像,直愣愣地看着“姚氏姊妹”,眼珠一错不错。

    玄霜此刻根本无法思考,“‘她们’是师父?”这句弹幕在他的脑海里瞬间刷满了屏。

    明明心中翻涌着浓烈的情感,明明有很多话想说,很多问题要问:然而玄霜就觉得浑身被无形的绳索绑得死死的,一动都不能动;一堵巨大的玻璃墙横亘在他和“她们”之间,能够看到彼此的一举一动,但却又什么都听不见,什么都读不懂。

    终于,玄霜的眼珠先活了过来,僵直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玄铁剑的剑柄,纵然胸中有千言万语,但此刻他唯独想要问一句话:

    师父,这一路上你都在看着我,对吗?

   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玄霜缓缓张开口:

    “师——”

    “父”字还没说出来,却见“姚柳绿”柳眉微挑,毫无预兆地打原地消失了。玄霜被这突生的变故噎住了下面的话,一口气没喘匀乎,导致横膈膜痉挛起来,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嗝儿。

    “噗——”

    看着“姚杏黄”欲盖弥彰地将左手的指尖遮挡在刚刚发出笑声的唇瓣前,玄霜突然发现绑住自己的无形绳索突然消失,那堵玻璃墙也瞬间化为无数碎片,消弭在虚幻中了。

    “筑基以后就不用口鼻呼吸了,憋气几天几夜也没事儿,我怎么还能打起嗝儿来了呢。”

    迅速调整了内呼吸,让横膈膜不再痉挛,为自己刚刚犯蠢而懊恼不已的玄霜挂着一张囧脸,催使水莲台迅速来到“姚杏黄”身前,用杂糅着七分喜悦两分委屈半分埋怨半分撒娇的语气唤了一声:

    “师父——”

    看着面孔身材全然陌生,甚至“精分”成两个人,却仍然让不知情的他心动的师父,玄霜猛然想通了——或者说他自以为想通了:

    “我之所以会对‘姚氏姊妹’同时产生异样的情感,只是因为潜意识察觉到‘她们’是师父而已,并不是真的对姐妹花一见钟情!

    “感谢天道,我的节操还好好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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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徒弟的呆相着实逗趣,焱颜一时没撑住,“噗”地轻笑出声。但随后意识到刚刚的举动似乎有损长久保持的严师形象,可又瞬间想起到自己现在正伪装成另一身份,即便举止“不当”,只要推到“角色扮演”上就行了,理由相当充分。

    几息之间,焱颜的神念闪过数个念头,“姚杏黄”形貌的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,笑抚玄霜凑过来的大头,轻声说道:

    “此地不宜闲谈,速去救治霓彩嬛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玄霜应了一声,突然想到了什么,急切道,“那严旭——”

    焱颜的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,然而说话的声音依然和风细雨:

    “为师已将其制住。”

    玄霜愣了一下,向严旭所在的方向望去,正见到他瘫倒在“姚柳绿”脚下的一幕,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些许不满。

    “师父,弟子想亲手——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弟子谨遵师命。”

    把不满自己安排的徒弟瞪了回去,焱颜看着玄霜招来云光绫,并向躺在上面的霓彩嬛的嘴里塞了几粒丹药。

    见霓彩嬛面色转好,即将醒转过来,焱颜一动手指,打了一道禁制过去,霓彩嬛瞬间陷入昏睡之中。

    玄霜面露不解,转过身来问道:

    “师父,你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省事。”

    用两个字打发了徒弟的问话,焱颜对刚刚灭杀了剩余的几只噬人寒蜂的李璋李珏兄妹也如此施为,玄霜极为默契地将云光绫变长数丈,把这对兄妹与霓彩嬛一齐托起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“姚柳绿”正满怀杀意地盯着脚下的严旭,对这个欲骗自己爱徒去填噬人寒蜂肚子的奸邪小人,焱颜本打算一把火将他烧得灰都不剩,但转念一想,还是决定先把他拎到徒弟面前,看看徒弟是如何应对的。心说就让他做为“教具”小小地发光发热一下吧,等徒弟领会到这堂课的意义之后,再让严旭真正地“发光发热”也不迟。

    焱颜让玄霜“独自”去寒极秘境历练,寻找与他属性契合的灵植异宝到在其次,首要目的是将徒弟置身于众多争抢资源的修士中,切身体会人心的复杂与险恶。

    这次动身前,焱颜把琉璃镜小阳中积攒了近三年的留言从头到尾听了一遍,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:

    在混元宗三年的修行生活,使玄霜对修真者的认识太过单纯。

    诚然,修真者想要仙途长久,提升修为和磨练心境两手都要抓,两手都要硬,但若是因此便以为修士个个明月入怀,心胸坦荡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
    修真者的外形大多仪表堂堂,就算有玄霜这种脸上落疤的异类,单看身姿也能被赞上一句清新俊逸了。可就跟凡人一样,修真者里表里不一的大有人在。

    为了抢夺资源,为了满足欲//望,修真者们的行径与真武小世界的凡人们没有任何区别。

    比如严旭,外貌儒雅,气质亲和,言语恳切,然而这些都是伪装,筹谋数十年行此歹毒之事。

    比如牛奔,于己无损之时亦能助人,但触及到切身利益之时,便又换了另一副嘴脸。

    焱颜就是想让玄霜亲身经历一番,早早认清这一事实,不要轻易付出自己的信任。现在有自己看着,徒弟吃不到大亏,有了经验长了记性之后,当自己看顾不到的时候也能放心了。

    不过现在还不着急教育徒弟。

    “霜儿,收起聚元果罢。”吩咐完却见徒弟未有行动,而是盯着聚元果若有所思,焱颜眉头轻蹙,“可是不认得此物?”

    “啊?”玄霜登时回过神来,摆出一副“师父你小看人”表情,“当然认得,弟子已将《灵植大图鉴》倒背如流了!”

    “那为何发呆?”

    “弟子……”玄霜抿了抿嘴唇,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,“弟子在想,师父可以将这两株聚元果种在洞府的药园中,以焰晶石等火属灵石土壤栽培,百年后便能收获火属的聚元果了。”

    焱颜面上不动声色,但话语中却渗着些微冷意:

    “既是你的机缘,便收起自用罢,为师不缺此物。”

    之前还担忧徒弟对修真者不甚了解,殊不知为了抢夺资源,手足相残、道侣反目、师徒成仇的大有人在;却没想到这孩子不是不了解,而是太了解了,竟然疑心师父会贪图他的聚元果,而主动献宝免遭加害!

    这十几年来为师如何待你,你当真觉察不出?你把为师当成什么人了?!

    焱颜越想心越凉,就觉得丹田里的本源真火似乎瞬间全部转化为冰封炎了,就连流经全身经络血脉的火属灵气,在奔腾运转只时竟然也有些迟滞。

    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在焱颜胸中生起,逐渐壮大,只待被她寻到一个由头,这滔天怒火就要宣泄而出,焚尽眼前的一切!

    玄霜多少察觉到了师父的异样,但并不曾多想,而是接着焱颜的话说道:

    “弟子当然知道师父不缺这些啊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,玄霜脸上露出一丝赧然,低头说道,“这些年来,师父对我的好,弟子铭感五内,总想献给师父些什么表达谢意,可玄霜身上的好东西,都是师父赠予的,自己寻到的东西,又都配不上师父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儿,玄霜的右手指尖一抹左手中指,现出一枚乌金的指环。

    “前不久,弟子寻到一枚半身戒,本想着在里头收一些寒极秘境里发现些稀罕物,一齐献给师父,但这几日来的收获还真有点……”

    嘿嘿笑了两声,玄霜抬头看向焱颜,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无比真挚,“还好今天发现了聚元果,虽然还要养上百年才能给师父服用,但——”玄霜的脸上现出恳切的期盼,“但这是弟子现在能献给师父的最好的了,请师父一定不要嫌弃!”

    焱颜没说话,也没去看玄霜。此刻她双目微阖,面色如常,可在平静的外表下,她体内的本源真火却正在翻江倒海地折腾着!

    这会儿可不是“觉得”了,本源真火猛然间自动转化成了青色的莲心焱,火光大炽,覆在焱颜的魂魄上,缓慢而汹汹地移动着,势在围堵那层散逸在焱颜魂魄上的极淡的灰烟。

    灰烟极度畏惧莲心焱,不等那青焱靠近,便迅速地缩到一边。随着莲心焱接近覆遍焱颜的魂魄,灰烟被围堵至极小的角落里,凝成了针尖大小的漆黑的小点,瑟瑟发抖,却避无可避,最终被莲心焱一口吞下,化为乌有。

    焱颜抬起眼帘,漆黑的星眸中一道青色火光一闪而逝。只是心神转念之间,莲心焱已将她方才刚刚冒出的心魔焚烧甘静,现在焱颜灵台清明,气息平和,一扫先前的躁郁。

    看着一心期待自己回复的玄霜,焱颜觉得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地拂过。

    “霜儿眼中满是孺慕,言语真挚,我居然视而不见,生出此种猜疑来。”

    焱颜心生愧疚,然而却又十分不解,但转念一想,便自以为找到了答案:

    “定然是心魔作祟!”

    却下意识地没有去想,这心魔又是如何生出的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心意如此,那为师便收下了。”

    焱颜的声音像最轻的丝绸那般柔和,眼波似水般流转,她拍了拍爱徒的头顶,随后来到聚元果上方,伸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,整座砂丘都被她摄到半空中了!

    正要将砂丘收起,焱颜又想到了什么,她手指一动,就见一个巨大的淡蓝色莲蓬状蜂巢从砂丘中脱离出来,被焱颜控制着浮在空中。

    “里面还有不少噬人寒蜂的蜂蛹,可与蜂巢一同炼制成寒元丹,与你大有裨益。”说着话,就看见徒弟的表情跟吃了黄连似的。

    焱颜一想就明白了,这是接受不了噬人寒蜂吃过人吧,便特别有导师范儿地耐心开导了一句:

    “猛虎亦食人,然虎肉、虎骨皆能入药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效果还不错,焱颜见到玄霜的脸色缓和多了,自行动手将蜂巢收入半身戒中。

    焱颜将聚元果收入到洞府的药园中暂时栽下,嘱咐徒弟把这能有数万斤的极品寒铁矿砂收好。自己从储物法宝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极品寒晶来——“姚氏姊妹”佯作不敌岩鹫,被玄霜救下之前,先去寒晶洞晃悠了一圈,取走了大量寒晶,足够给爱徒炼制一座“流冰殿”了。

    用冰封炎迅速将这块寒晶炼制成一个小匣子,焱颜摘下两枚冰属聚元果放入其中,随后将匣子递给了玄霜。

    玄霜接过寒晶匣,对焱颜笑道:

    “百年后聚元果结出火属的果子时,师父可以将两枚一同吃下,这样一来效果多少能明显点儿了。”

    焱颜莞尔一笑,并未言语,徒弟的一片心意她自然不会辜负,这两株聚元果她打算分别用寒晶和焰晶石培育,百年后就当做配茶的点心与徒儿共享吧。

    正事做完,“姚柳绿”也回来了,她将五感被封,蜷缩成一团的严旭扔到玄霜脚下,语气平和地说道:

    “霜儿,你将如何处置他?”

    如果你的做法不够妥当,为师就越厨代庖,替你一把火将他烧得干净,就像从未降生于世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