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开打

夜长月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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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双唇即将触到杯口边缘,清寒的竹香先一步沁入鼻中,将玄霜的神智迅速地拉回原位。

    “啪”的一声,竹杯重重地落到竹几上,此时的玄霜表情惊惶,额头上冷汗津津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这是……”玄霜咬着牙,闭目调息了一会儿,再睁开时目光坚定了起来,“那寒星竹竹沥是师父亲手炮制的,来之不易,且对冰灵根修士好处极大,我是不想浪费才……”

   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心意如此,玄霜将焱颜杯中的竹沥折进自己的杯子里,端起来一口饮尽。

    燥乱的情绪被入口的甘洌迅速抚平,擂鼓般的咚咚心音也慢慢消停了,那些玄霜自己都无法触及的心思被刻意地遏止,放进挖好的深坑里,回填之后又仔细地清理掉痕迹,希图达成即便是自己想找都找不到的效果。

    呼出一口长气,玄霜将竹杯和竹瓶都收入半身戒中,随后坐到寒晶蒲团上,闭目参悟起今日对战时的所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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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日辰时过半,在确定全身上下并无丝毫不妥处之后,焱颜大步走出丹云殿,她放出神识寻觅玄霜,很快看到徒弟在竹楼附近练剑的身影。

    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近一刻钟,直到玄霜收招站定。焱颜不由得暗暗点头,心说看来昨日的车轮战多少起到了些磨剑的作用,这几招剑式的衔接圆熟了许多,徒弟的气势也更凌厉了。

    这时玄霜已经自行调息完毕,他抬起头遥遥地看了过来,这让焱颜小小地吃了一惊,她坚信自己放出的神识不会被徒弟感知,但迅速反应过来:徒弟并没在看自己,他的目光落在丹云殿上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差不多该出发了,徒弟想来是有些等不及了吧?

    焱颜自觉找到原因,便未再多想。她瞬间来到玄霜面前,携爱徒前往比斗场,很快便到达事先定好的六号擂台。

    修为在元婴期以下的修士,想去围观元婴修士的擂台,需要交纳下品灵石五十枚,若比斗双方的弟子由师父带领入场,则可免去这笔费用。炼气期弟子没观战资格,因为修为太低,即便去看也得不到丝毫好处,反而容易动摇心神,于修行有碍。

    这场丹碧峰峰主vs青云峰峰主的比斗昨日方才定下,但焱颜堵着青云峰山门约战时怒火正盛,忽略了元婴后期巅峰修士嗓音的穿透力,导致混元宗内修为在筑基至元婴之间的,能拿得出这笔灵石的门人都凑过来了,比斗场的元婴区域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人满为患,不得不限制人数入场。

    来到擂台下留给比斗方的坐席上,玄霜把脸绷得板板正正的,但眼睛已经直了。

    “这得有多少人啊?”

    焱颜放出神识迅速查探一番,得出具体数字后说与徒弟听:

    “一万六千四百五十八人。其中元婴修士十七人,金丹修士九十八人,余者皆为筑基修士。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就见徒弟瞪圆了眼睛看向自己,焱颜想了想,补充道:

    “适才武断了,或许还有我无法查探到的用秘法隐匿身形之人。”

    玄霜一时无语,表情呆滞地愣了一会儿,等到回过神来,他取出一枚传讯符,输入信息后放出,过了不多时,焱颜察觉到常慕师侄正分开人群向这边走过来。

   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,焱颜站起身来,对徒弟招呼了一句,正准备登台,可刚一转身,袖子却被拉住了。

    焱颜回头看向徒弟,讶异地发现玄霜竟一脸紧张,他喉头动了动,发出的声音略有些艰涩:

    “师父的胜算大吗?”

    现在才想起来替为师担心吗?

    由于紧张过度,玄霜脸上有几块小肌肉在不自然地微微抽搐着,看得焱颜差点乐出了声,幸好反应迅速,及时用假咳掩饰住了,她强忍笑意,意气风发道:

    “三百年来,吾与郅尚比斗无数,未尝败绩!”

    这句话听得玄霜两眼透亮,他松开焱颜的袍袖,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:

    “弟子在此静候师尊凯旋!”

    焱颜冲徒弟点了点头,一拂衣袖,神采飞扬地踏上擂台。

    尽管宗门内普遍认为丹碧峰和青云峰势不两立,就连青云峰的部分弟子都这么觉得,可实际上焱颜和郅尚的关系并非如此。

    这俩人,至多也就是互相看不上。

    郅尚的伯父郅清曾经是任耀的脑残粉,大师兄的每句话都奉为圭臬,让他往东不往西,让他打狗不撵鸡;但当任耀变任瑶后,脑残粉瞬间转变成无脑黑,大师“兄”句句话都不对,每次碰面都跟吃了枪药似的,让他往东偏往西,让他打狗就撵鸡。郅尚受其影响,在焱颜入宗后时常过来挑衅,每次都被暴揍一顿,鼻青脸肿地铩羽而归,却又记食不记打,屡败屡战,总盼着哪天能赢上焱颜一回。

    三百多年来,宗内的同辈们早已无人敢触丹碧峰霉头,只有郅尚始终不曾放弃,生命不息,找打不止。

    焱颜和百合打了几十年就打出友情来了,揍青云峰峰主几百年,虽说没能揍出来一位知己吧,可也早早看出郅尚心地不坏,每每不愿下狠手,奈何这位偏偏有着特殊的讨打技巧。比如焱颜受困心魔无法收徒,郅尚结丹后,就每两年收一位记名弟子,平日碰面时,话里话外都在炫耀自己徒弟太多,关爱不过来。

    类似的事情郅尚做了太多,真是为给焱颜添堵,宁可皮肉受苦。

    此时郅尚也现身擂台的另一侧,一身披挂,整装待发。面色严峻,如临大敌,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。

    单单看到这张脸,焱颜就觉得手心发痒,心想二十多年没揍他,还真有点怀念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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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玄霜挪到师父刚刚的座位上,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常师弟坐。常慕刚从人群中挤过来,更体会到这位置的来之不易,百感交集地拍了拍玄霜肩膀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打从焱颜登上擂台,玄霜的视线就没挪开半分,别说是底下吵吵嚷嚷的人群了,就连身边的常慕过来搭话,他也未曾理会。常慕见状只道他担心师父,也不见怪,同样将注意力投到擂台上。

    比斗即将开始,全场这一万六千多人不约而同地合上了嘴巴,齐刷刷地看向擂台上的焱颜和郅尚。

    焱颜身着绯红对襟长袍,腰间束着鸦色宽带,墨色长发被绯红发带自颈后束起,仍是平素的穿着打扮;而郅尚这一身着实郑重其事,竟是全套的明光铠!头盔、护颈、身甲、膝裙、吊腿一应俱全,胸前的圆护上刻着青色的云纹,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夺目的银色光华。

    “郅峰主这是要躲进蚌壳里打不成?”常慕十分看不惯,在旁边义愤填膺地小声嘀咕着。

    玄霜先前听到这样的话时还不以为然,只当常慕泛酸,但今天师父上了擂台,他马上转变立场,不能更赞同了,沉声应道:“又不是历练时要防范未知的危险,宗门里的擂台赛上拼法宝有什么意思?”看到郅尚那副钢铁侠派头,玄霜恨不得自己肚皮上贴着四次元口袋,能立刻掏出个大型电动开罐器来。

    常慕闻言频频点头,说:“也不知道这铠甲是什么品级的法宝,焱师伯能对付得了吗?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,就见郅峰主一晃手中凭空出现,长约五尺的三尖两刃戟,高声喝道:

    “焱颜,我这铠甲是下品灵器苍云明光铠,防御极强,你难奈我何,不如早点认输,以免待会儿难看!”

    “好大的口气!”常慕立刻炸毛了,也不管会不会被旁人听见,感叹句连珠炮发,强烈地表达了青云峰峰主所发言论的不认同,并且直白地预言郅尚必将面临失败的宿命。

    常师弟的话,玄霜左耳听右耳冒,完全没走心。他现在对师父更有信心了,郅峰主说这席话时,如果表情没那么紧张会更有说服力,现在看来明显是在虚张声势。

    焱颜显然也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,她只回了两个字:

    “来战!”

    话音落地,焱颜祭出一直在丹田中蕴养的本命法宝,飞身上前与郅尚战在一处。

    焱颜这本命法宝可不简单,当年鸿蒙仙君留下的传承中有一颗陨星,陨星的核心处正是异火焚星焱,数万年来,偌大的一颗陨星,内部被那一朵芸豆般大小的异火烧空近半。焱颜炼化星心焱之后,就用这异火炼化了剩下的半颗陨星,提炼出其中的精华星辰铁,将其炼制成了自己的本命法宝,蕴养在丹田中,被本源真火时刻焠炼着。

    这些年来,随着焱颜不断炼化新的异火,本命法宝的威力也有了飞一般的提升,在炼化地心炎之后,更加坚不可摧,势不可挡。它在擂台上的亮相,标志着一场针对青云峰峰主郅尚的无情打击就此拉开帷幕。

    玄霜和常慕,以及场下所有第一次看到焱颜开启战斗模式的观众们都震惊了。

    咽了口唾沫,常慕两眼发直地喃喃道:“师伯……好生霸气。”

    玄霜……玄霜已经进入失语状态了,因为最初学习剑法时就是由焱颜指导,他早已默认师父的武器是宝剑,可万万没想到的是,师父昨晚说要给郅尚峰主当头棒喝还真是所言非虚,她现在手中挥舞的正是一根巨大的狼牙棒!

    这狼牙棒足有一丈多长,光锤头部分就占了七尺,最粗的地方快赶上小水缸了,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粗壮的尖刺。与长身玉立、仙姿凛然的焱颜组合在一起,给众人带来极强烈的视觉冲击。

    而当这大杀器被焱颜使得跟一根小树枝那么轻松写意,劈、砸、盖、冲、截、拦、撩、带、挑、抡、旋、磕等招式信手拈来之时,被冲击的就不止是视觉了。

    玄霜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刚刚经受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,意志坚韧程度胜过钢铁,现在哪怕师父从耳朵眼里掏出如意金箍棒来,他都不会惊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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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郅尚无疑是被同情的一方,面对狼牙棒暴风骤雨般的痛击,他根本近不了焱颜的身,唯一能做的只有闪避,不得不夸赞一句,他身上的苍云明光铠丝毫没有言过其实,能力非凡,帮助主人抗下多次攻击之后,只在表面留下些微极不明显的裂纹。而那柄只有狼牙棒一般长的三尖两刃戟,早在第一次架住焱颜抡过来劈头一记时,戟身就留下了明显的弧度,一轮攻击尚未结束,三尖两刃戟几乎弯成浪线了。

    这只能说郅尚运道略差,如果是十七年前他刚得到苍云明光铠时就和焱颜大战一场,那或许还能打得好看一些,但现在焱颜已经在真武小世界炼化了地心炎,重铸后的肉//身强韧了三十倍,经脉和丹田都被拓宽,存蓄的真元更是深不见底。郅尚想讨得便宜,实在势比登天。

    焱颜抡着棒子正打得兴起,就见郅尚突然将那沦为摆设的三尖两刃戟收回,一抬手打出数道风刃过来。

    揍了郅尚这么多年,焱颜早已熟悉了对方的套路,见这招攻击状似来势汹汹,但实则并无多少力量,便知道他是要争取空隙酝酿大招。

    如果是历练途中遭遇陌生敌手,焱颜绝对不给对方留下喘息的机会,这几道风刃算什么?就那点力量连她肉皮都划不破,直接冲过去便是!但在站在混元宗比斗场的擂台上,焱颜还是蛮期待看到老友能变出什么新花样来,便刻意后撤避让,给郅尚匀出空当来。

    郅尚显然也瞧出焱颜的意图,嘴角一撇,冷哼道:“你可别后悔!”

    焱颜剑眉轻挑:“还怕你不成?尽管放马过来!”

    “来就来!”

    说话间郅尚手中多了个长方形的金属匣子,一掀开盒盖,从中射//出三十六个拇指盖大小的青色气团,飞到半空中仅停留了一瞬,便迅速分散到四面八方,将焱颜的全部去路都封堵住了。

    焱颜一抬眼帘,现出讶异的目光:“风丸阵?”

    郅尚是罕见的变异风灵根,这三十六颗风丸是他以细小的金罡尘为载体,耗费多年心血炼制而成,那青色气团其实是凝聚的罡风,威力极强,堪比剑修的剑意,即便是元婴修士,若不慎被风丸击中形成创口,罡风会由此进入体内,顺着全身经脉走一路破坏一路,直至受伤者经脉寸断、丹田被毁方才罢休。

    “既然晓得厉害,就赶快认输,省得待会儿受伤境界跌落!”

    打到现在,郅尚脸上头一次露出得意神色,还想再多说几句,就见焱颜眼中的讶异已经化作赞许,颔首道:“数年未见,尔竟如此长进,着实令吾欣慰。”

    “少给我拽文!”

    郅尚被气得胸口直抽抽,他横下一条心,排除杂念,迅速打出数个复杂的手诀来。就见那三十六个青色风团裹挟着摧枯拉朽的罡劲同时袭来,在行进过程中每个风丸的路线都飘忽不定,瞬息间变幻出数个威力庞大的玄奥阵法。

    然而无论阵法如何变换,都将焱颜置身于死门之中,避无可避!!